钧州往事2
王景晓
第二章，小橘子
1
一早起来吃饭，刘婶把饭菜都端上桌，陈云卿坐下来看看，问：“小红还没起？”
刘淑贤说：“张嫂去叫了。”他们两口子都知道，在这个小闺女跟前，张嫂的面子胜过他俩。
陈云卿拿了张烙馍卷了青椒炒酱豆，他就好这口，吃了两口，又喝口鸡蛋丝面汤，说：“夜个本来说要去开封，一间库房漏水，一开始没人注意，临装车才知道，另外，听人家说路上水多，郑州许昌都过不去，也走不成了，只能趁这两天不下，赶紧翻晒。”钧州是中药集散地，陈家是数一数二的大药商，今夏雨水大，不少商家库房都漏水，陈家也难免。昨晚俩人都生气，谁也不搭理谁，他说这话算是主动和解了。
淑贤没吭气，两口子一个打孩子，一个请神婆，扯平了。
2
西院闺房里，张嫂一边给小红梳头，一边劝她：“恁爹是因为药材受潮的事着急，刚好你又在哪儿摔摔打打，他看了能不气吗？不打勤不打懒，专打不长眼！你说你也恁大了，脾气得改改，大闺女了，不能还跟小时候一样……”
小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，小鼻子小嘴细眼睛，白面皮上有几颗麻子：“你那时候咋不嫁给俺爹啊？”
张嫂一听就急了：“你这孩子，越来越不像话，这话咋能乱说，一张嘴跟打磨锅哩……”
小红撇撇嘴：“有啥啊，城里娶姨太太的多了，再说了，你要是嫁给俺爹，不比跟着山根叔强啊，也不用当佣人干杂活……”
张嫂给小红梳完了头，拍她一巴掌：“赶紧去吃饭吧，啥好处没学就学会嚼蛆了，真是人嫌狗不待见！”
小红站起来没好气地说：“我才不要跟他俩吃饭，我看见他俩就烦！”
看着小红往外走，张嫂追上来：“你不吃饭你干啥？”
“我出去喝豆腐脑去！”小红倒没说瞎话，她这会儿啥都不想吃，就想喝老杨家的豆腐脑。
“喝了豆腐脑还回来，姑娘家别整天没事乱蹿！”望着小红的背影，张嫂无奈地摇摇头。
3
树上的马几了又开始叫了，昨天才不下雨，空气里透着潮湿的气息，地底下的马几了都迫不急待地爬出来，在雨水泡过的土地上留下一个个圆孔，然后爬到树上蜕皮振翅，欢快地度过短暂的地上生涯。
小红出了门，踩着青石板路，走到街口杨家小吃店，要了碗豆腐脑。老杨家豆腐脑做得好，老少皆宜，他家不止有豆腐脑，还有包子、油条、胡辣汤，生意不错，桌子都摆到街边了。
“小红来了，一碗豆腐脑放糖！”不用客人开口，老杨家的胖姑娘就知道老客户的口味，她一边笑呵呵地打招呼，一边用大平勺子铲一碗豆腐脑递给小红，特意多加了些汁水，小红爱喝。
小红接过碗，在道旁一张小桌旁坐下。豆腐脑有点热，小红不着急，拿着汤匙慢慢搅拌。
小红旁边是几个老太太，边吃边唠叨，先是夸老杨家的胖姑娘一脸福相，人又慷慨，每次她们要半碗汤的时候，杨姑娘都非得给她们盛一满碗。随后又礼尚往来地互捧，你夸我的孙女，我夸你的外孙女，你夸我的老疙瘩妞，我夸你的孙媳妇，格局越来越大，最后连整条街的女孩都夸了一遍：“咱们这条街上，还真是有几个好闺女啊……”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夸小红，她们说着话还时不时看小红一眼。
经过一夜的沉淀，小红的心情如同退潮的沙滩，是那种略显疲惫有些沉重的清醒，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，并没有注意身边人的闲聊。喝完豆腐脑，吃了根油条，小红身上起了一层潮热，她不想回家，起身溜达溜达，最后决定去北关河玩，河边凉快。
看着小红走远了，几个老婆子脸上的雍容大度都消失了，表情立刻丰富起来。知道吗，昨晚又闹了，摔摔打打的，把她爹气得打她一顿……谁家姑娘像她？游手好闲的，搁家里啥也不干，连个针线活都不会……反正人家有钱，也不用她干活，可是总得有点女孩的样子吧……那天，我养的鹅衔住她了，你说鹅衔人这有啥啊，你跟个畜生计较啊，她不行，拎着我那鹅扔多远，还跟我蹦着吵……可不是嘛，这闺女可不是东西，脾气孬哩很！心眼多脾气大，憋着不长个，看她那样，她一家人都长哩可排场，就她长成这样……就是，她爹娘都长哩不赖啊，听说当年她娘就是看上她爹那模样了……她哥她姐都长哩中……
4
小红家就在北关，距离北关河不远，一会儿就到了河堤上。
北关河其实就是颍河，发源于嵩山，流经钧州县城北边，钧州县城的居民就习惯称其为北关河。河堤上有不少穷苦人家搭建的小房子，房前屋后树木掩映，树下是青青绿绿的小菜园，还有小桃红、牵牛花之类性子泼辣的花草，开得热热闹闹，看上去也是不错的所在。
北关河河道留得宽，即便是今年雨水大，水面距离河堤还是远着呢。小红踩着石阶，正要下河，忽然听到一阵喧闹，抬头望去，只见不远处一棵榆树下，几个小孩凑在一块逗一只小橘猫，小红忍不住过去看看。
“看样子也就两个月大。”小红蹲下来撸撸小猫说，小猫瘦得硌手。
“小红，你把它领回家养吧，看它多可爱！” 一个跟小红差不多年龄，但是个子比小红高一头的男孩，站在旁边望着小猫笑呵呵地说。
“你们谁都不能要，这是我的猫，我先发现的！”没等小红开口，旁边一个身穿补丁布衫、看上去有七八岁的胖男孩把小猫抱了起来，小猫在他手里徒劳挣扎。
“切，我才不稀罕！”小红嗤之以鼻，站起来就走，走了两步忽然又止步回头，问那个大男孩：“你咋知道我叫小红？”小红注意到他身上脸上脏兮兮的，跟那只小猫一样瘦，左手拎着一个破布袋，身上若隐若现地散发着臭味，小红不由得皱皱鼻子。
那个男孩一愣，右手挠挠头，嘿嘿笑笑：“谁不知道你是陈家小姐？我有一次见你跟人吵架，听人家喊你小红。”钧州县城巴掌大，也难怪。
小红没再说话，转身走了，听见男孩在身后喊道：“我叫小波！”好像不让小红知道自己的名字就不太公平似的。
5
小红沿着石阶，下到河道里，脱了鞋子放在一块大石头上，自己跳进河边浅水里，趟着水走来走去。河水清清爽爽，小红忽然心情好了，冲着不远处一个站在水里的姑娘大喊：“秀娟姐！”
秀娟在捡河螺，她抬头望着小红粲然一笑：“我刚才还想着你会不会来玩！”说着话，麻利把水桶拎到旁边的河滩上，然后在河边浅水里洗洗手脚。
秀娟比小红大两岁，是个能干姑娘，家务活样样能行，家里开个粮油铺，她娘在家守着铺子，她爹赶着马车走乡串村收粮食，日子还行。秀娟的娘厨艺好，做的麻辣螺蛳特别可口，秀娟要是馋了，就自己下河摸河螺，回去放水盆里，吐两天泥，洗干净了，让她娘做来吃。
小红光着脚小心翼翼挪到秀娟身边，看看桶里，有小半桶河螺，还有几只巴掌大的河蚌，忍不住惊叹：“这么多啊！”
“可不是嘛，今年螺蛳可肥，过两天，吐干净了，你去俺家，让恁姨给你做麻辣螺蛳吃。”小红家和秀娟家还算沾亲带故，她俩的娘是拐了几道弯的表姐妹。秀娟提起自己亲娘，不说“俺娘”，而是“恁姨”，显得特别近，特别亲，让小红很受用。
小红和秀娟坐在阴凉地儿一块大石头上，俩人聊天说笑，伸着光脚丫子。天气渐渐沤热，不过水面上吹来的风还算清爽。不远处的北关大桥下面，几个洗衣的妇女扭头看看她俩，挤眉弄眼地笑。
秀娟用脚尖踢起一串水珠子说：“听说老赵要排新戏了，这回还亲自出马，街上都说老赵看人家汲县来的那几个京剧唱得好，盖住他风头，他不服气，要比试一下。”
小红点点头：“应该是，我前两天去找小凤玩，还见他把压箱底的行头都搬出来翻晒……”
“快看那个家伙！”
小红顺着秀娟的指引望去，只见桥上有个小伙，看上去像是刚才建议她养流浪猫的那个小波，脱了衣服放在桥头，他光着脊梁，坐在桥中间的栏杆上稳稳神，然后扑通一下跳下了河，哗哗地游。小波跳水溅起一片水花，惊得那几个洗衣妇一片哗然，有个女人还捡起一块小石头，冲着小波扔了过去。
“我也想跳水啊……”小红羡慕得不得了。北关桥是座平桥，再加上今夏颍河水位高，所以小波跳水的行为看上去并不凶险，大热天蹦凉水里面，没有比这更爽的事情了。
“去，去，赶紧去！你个旱鸭子，看不淹死你，能的吧！”换个人这么说，小红可能要跳起来骂了，不过这是秀娟，小红不会气恼。秀娟像一株阳光下的向日葵，天生有种快活的本领，和她在一起，小红总是很开心。
俩人正说笑，秀娟的娘在河北岸摇手叫秀娟回去，估计是有什么事要出去，秀娟得回去看着铺子。秀娟请小红去她家玩，如果是往日，小红肯定就跟秀娟去了，可是这次小红想想却拒绝了。见了秀娟的娘，就得说几句晚辈见长辈的客套话，小红今天不想说。
秀娟拎着桶，顺着桥边的石阶上了桥，那几个洗衣妇，洗完了衣服也都离开了，只剩下远处几个半大小子在戏水。无边的落寞和细密的汗珠再次将小红包裹，夏日真是冗长。
6
小红百无聊赖，晾干了脚，穿上鞋子，刚走到河堤上，就远远看到那只小橘猫爬上了那棵老榆树，在树枝上喵喵叫着，树下的孩子们都走了，只剩下那个胖小子站在树下哭哭啼啼，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小丫头站在哪儿不知所措。
小红过去问那个小丫头怎么回事，小丫头说：“俺娘不让俺哥养猫，说糟践粮食，俺哥就发火，俺娘就打俺哥了，俺哥一哭，把猫吓得上树了，上去就下不来了。”
小红抬头望望那只小猫，小猫还太小，没有老猫教它本领，匆忙之间它扒着树就上去了，却不知道该怎么下来，在树枝上晃晃悠悠，冲着树下的人叫得可怜。
小红让那个胖男孩爬树救猫，可那男孩看着挺壮，却实在笨拙，爬不上去。小红看这棵老榆树其实也不太高，一人多高的地方就分杈了。她四下瞅瞅，找来一张破旧的竹椅子，垫垫脚，那个胖男孩和妹妹赶紧过来扶着竹椅子，小红努力几下，就坐在树杈上了，主干分岔的地方像个座位，刚好能坐个人。
那只小猫却不认为小红是来救它的，反倒往树杈的末端又走了两步，脚下一滑还差点掉下去，吓得那兄妹俩在树下尖叫。
小红冲小猫招招手：“小猫咪，你过来，快过来，我救你下去！”
树下的俩孩子也不停地说：“小猫咪，快下来啊，小猫咪……”
小猫却一直在喵喵叫，并不配合小红，或者说它不知道该怎么配合小红。
小红没办法，只好小心翼翼站起身，右手扶着身旁的一根树枝，一只脚小心翼翼朝着小猫迈出去，像个杂技演员走钢丝一样。小红在树杈上走了两步，眼看距离小猫比较近了，换左手扶着另一根树枝，弯下身，右手麻利抓住小猫的脖颈，然后起身打算往回走。
这棵老榆树其实是棵病树，眼下正值盛夏，河边的树木都是郁郁葱葱，唯独它枝叶稀疏，你说它死了吧，它还生出了一些绿叶，你说它活着吧，它的大部分树干已经枯死，比如小红和小猫脚下这根。
小红抓住小猫，喜得心里砰砰跳，左手也放松了一些，她转身往回走了一步，眼看再有一步就到主干分杈那个“座位”了，只听脚下咔嚓一下，那根树枝就断了，小红啊的一声就掉下去了，树下的俩孩子也吓得尖叫。小红吓得闭着眼睛，心想摔死我算了，可她手里竟然还抓着那只小猫没放。
等小红回过神来，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男孩怀里。其实他们都躺在地上，只不过男孩给她垫了底，她和小猫都无大碍。
小猫经此一吓，哧溜一下钻进了附近的灌木丛里，那两个孩子就追猫去了。
小红爬起来，坐在旁边，看看地上那个人，原来是小波，他跳河里洗个干净澡，不脏也不臭了，差点没认出来。
小波躺地上呻吟几下，皱着眉头爬起来，坐在地上抚着心口直喘气：“看你也没多高，咋恁沉啊……你砸死我吧！”原来，小波洗完澡出来，刚好路过，眼看小红要摔下来，赶紧过来接住，救她一命。
小红看看小波，她还没缓过来劲，心里魔魔怔怔，不知道该说啥，扭头望见旁边一块石头，如果不是小波接了她一下，她掉下来很可能头摔到那块石头上，后果不堪设想。
那兄妹俩逮了猫抱过来：“姐姐，你看小猫，多可爱……小猫咪，你快谢谢姐姐救你一命！”
小红接过小猫，抱在怀里轻轻抚摸，那小猫好像也知道感恩，小脑袋直往她手心里面拱，喉咙里面呼噜呼噜的。
“叫我说啊，你就把这只猫领回家吧，你俩也算是缘分！”小波看着小猫对小红说。
“你咋不养啊，就会撺掇别人养，还显得就你好心！”
“我倒是想养，可是俺家太穷了，我自己还没饭吃哩！”小波说着话，拎起旁边的布袋，抖搂一下，叹口气：“这下好了，全碎了，本来还指望卖到你们家药铺里，我还能换个火烧吃……”
小红撸着猫，斜过眼梢看见他那布袋里是马吉了壳。中医认为蝉蜕能安神明目，也是一味药。
小波看着布袋里的碎片，可惜得不行：“我捡了一早上，好不容易捡了这么点儿，都让你给压碎了……”
这时候，那个胖男孩说：“姐姐，这个小猫你养了吧，本来它有妈妈，前几天还见一个老猫带着它玩，可后来那个老猫不愿意带它了，把它撇下，自己跑了……我想养它，可是俺娘不让……”
小红听到这话，心里一动，已然决定，但是嘴上还想逗逗他：“你不是说你先发现的小猫，就是你的吗？”
男孩情真意切地说：“姐姐，俺娘不喜欢它，它在俺家肯定也不开心，还是跟着姐姐好！”
小红抱着猫起身，那个小妹妹眼看小红要走，有些不舍，拉着哥哥的衣襟，撇着嘴想哭：“哥哥，我想要小猫……”
男孩对妹妹说：“姐姐是陈家大小姐，咱们钧州城里就数她们家有钱了，小猫跟着姐姐是享福去了……”
这会儿小波也缓过来神了，恢复了力气，站起来。小红瞅瞅他，掏出自己兜里的零钱拍他手里：“算是赔你了！”
小波有点不好意思：“这样不好吧……”
“你不是想吃火烧吗？去买火烧吧！”
小波也确实是饿了，就不再推辞，他挠挠头说：“那，那，我就收着了……这样吧，算小红请客，咱们一人一个大肉火烧！”
那兄妹俩一听说能吃大肉火烧，高兴得不得了，跟着小波去桥头买火烧了。
7
小红抱着小猫，边走边抚摸着它说：“以后啊，咱俩就作伴吧，你得听话啊……就叫你小橘子吧……”小橘子从生下来就在河堤上的贫民窟里混，吃百家饭的，跟人亲近，尤其喜欢跟孩子们在一起。它呼噜呼噜地往小红怀里拱，然后又露出头，惊喜又惊奇地望着小红怀抱以外的世界，小爪子有些紧张地透过衣服，抓在小红的皮肤上，也不疼，痒酥酥的。
小红回到家里，已经时近中午，走了一身汗，一进大门赶紧把门关上，然后把小橘子放在地上，让它撒撒欢。家里没什么人，都去药行翻晒药材去了。小橘子高兴得不得了，好奇地到处走走看看，还跳到墙边的花坛上，每一棵植物它都闻闻味儿，有合适的还要尝尝。不过它并不走远，去旁边看看，就赶紧跑回来跟在小红身边，缠着小红的脚，它知道谁对它好。
8
午饭是张嫂给端到小红房间里吃的，肉丝炒豆角拌面条，小红爱吃面，尤其是张嫂的手擀面。
张嫂笑着说：“你二哥回来了，去找小凤了。”二哥去嵩县送货，捎带着去少林寺玩了一天，今天才回来。二哥从小就跟小凤要好，俩人见面就打打闹闹，称兄道弟，而今大了，还跟孩子似的，免不了让人打趣笑话。
张嫂很喜欢小橘子，弄个小碗给它盛点肉丝面，小橘子吃得可香了，连豆角也吃得净光。张嫂把它捧在手心里：“小橘子多好看啊，黄黄白白的，这才是正经猫！听说四只脚都是白的橘猫能招财！不像有些人养的猫，长得跟个奸臣似的，还这不吃那不吃的……”
张嫂想让小红高兴：“老赵排新戏，你要想看，下午去找小凤玩呗！”张嫂说老赵的戏最好了，他很久不上台了，最近高兴，这些年戏园子不太景气，今年雨水多，人都闲来无事好看戏，梨园同行也帮忙招徕人气，他趁着这股子劲儿，再加一把柴火。
吃过饭，张嫂从厨房铲了一盆干净炉灰放在小红屋门前的墙角处，算是小橘子的小茅房。忙完这些，张嫂又去洗晒被褥去了，趁天好。
小红没去看老赵排戏，围着小橘子忙了一下午。小红找了个废旧的小木匣，把里面擦洗干净，放在床头地板上，又找了一件自己的小布衫，铺在里面，想着天热，就没铺棉的。可是小橘子并不领情，小红把它放进小木匣里，它立马又蹦出来，一会儿跳上床，一会儿蹦桌子上，到处查看。小红怕它身上不干净，在门外晒了一盆水，等水晒得温热，把毛巾放进去濡湿了，给小橘子擦了一遍澡，擦得小橘子有些不耐烦，还打了个喷嚏。不过小橘子对它的小茅房倒是中意，拉屎撒尿都知道出去找那个炉灰盆。
小红忙了半晌，累得头晕脑胀，就躺床上睡下午觉，小橘子就在床前扒拉着蚊帐玩。
小红睡到傍晚才醒来，陪着小橘子在院里玩了一会。晚饭还是张嫂给端过来吃的，张嫂知道这个小祖宗气性大，由着她。
小橘子还真是好养活，小红吃什么，它也跟着吃，就连西瓜它也能吃得下，跟只小猪似的。
吃过晚饭，小红领着小橘子在院子里玩到天黑，就又困了，人是越睡越困。张嫂看着小红洗漱完毕，把屋里简单收拾一下就带上门出去了。
小红刚躺下，又跳起来，把堂屋门打开，免得小橘子想拉屎了出不去。月色忙不迭进来，铺在门口地板上，像一张宣纸，门外一棵烧汤花的影子也跟着进来，水墨一样泼在地上，小橘子好事，也赶紧过来，蹲在烧汤花的影子旁边望月亮，刚好凑成一幅齐整整的水墨画。
西院本来是给陈家三姐妹住的，大姐二姐相继出嫁，只剩下小红，张嫂就住在西院厢房里，方便照顾她。
人们都睡下了，陈家大院静悄悄的。后院墙头一个黑影闪过。